我骑着骂人的男孩的身上,一拳又一拳地打在他脸上。
他一开始还反抗,后来眼见我的疯状,便开始求饶∶“姑奶奶,我错了,这不是我说的,而是我爹听隔壁王叔叔说的!他说你娘和那个卖葡萄的城里人有一腿!”
隔壁王叔叔,就是我爹王刚军。
我从男孩身上起来,他抓起书包就跑,我又朝他的屁股踹了一脚。
我娘说的对,不惹事也不怕事,你越软弱别人就越欺负你。
看着被我打跑的男同学,我心里一阵畅快,可畅快之余又开始担心母亲。
我带着心事回到教室,同学们看着我就像看到了恐怖的瘟疫一般,纷纷躲开。
我自然知道他们为什么如此这般,但还是叹息于谣言传播速度之快,短短一天就传遍了学堂。
老师敲了敲我的桌子,示意我跟她出来。
我跟在老师身后走出了教室,老师走了几步后停住脚步。
我和老师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对不起老师,请你不要让我退学。”
“亲爱的,不要因为你母亲的事烦恼,老师相信清者自清。”
听到老师的话后,我微微一愣。
老师轻轻抚摸着我的头,面带微笑∶“老师很佩服你的母亲,也相信你母亲的为人。”
“自古以来,‘贞洁’二字都是父权制社会下,男子为了更好的奴役女子,而设置的陷阱。男人可以有三妻四妾,可以莺莺燕燕,女人就必须抱着贞洁牌坊,草草过完一生。”
“放在现在的社会下,在女人可以从事经济劳动不再依附于男人的情况下,我很遗憾地看到,小溪村还在沿袭父权社会的老路。”
“而我没有勇气去打破传统,你的母亲却做到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讲父权社会,跟我讲母亲的伟大。我懵懂地看着老师,似乎有一粒种子在内心悄悄种下,生根发芽。
“比谣言更可怕的是人心,但能打破谣言的,也是人心。”老师讲一个信封塞进我的手里,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吐出了什么重担。“把这封信交给你的母亲,我无法完成的事情,相信她能做到。”
也只有她能做到。
最后一句话一直在我脑海回响。
等我回到家,临近傍晚,天空已经蒙上了一层梦寐般的冰蓝色。
15
我把老师的信交给了母亲。
因为常年累月地在煤油灯下研究葡萄的配种,母亲的眼睛已经熬坏了。今年春天,我去集市上给她买了一副老花镜,她收到礼物时,笑得像个孩子。
母亲从盒子里拿出那副老花镜,仔仔细细地读着信中的每一行字。
母亲读完信,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我好奇地凑近看,只近信封里还放着一张结婚证,是老师和我们村一个男人的结婚证。
那张结婚证安静地躺在那里,悄无声息。
只是我总觉得这张结婚证哪里怪怪的,但就是说不上哪里奇怪。
……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地又过了几天,村里的女人受了母亲的恩惠,也在朝夕相处中渐渐了解了母亲的为人,对于母亲“与其他男人有染”这种谣言自然是不信的。
偶尔有几个嚼舌根的,也都是些造谣生事的男人。
那些男人见投奔我娘的女人们都没有信的,自觉没趣儿,谣言传了几日也便风平浪静了。
这真映了老师的那句话,“能打破谣言的,也是人心。”
得道者多助,失道着寡助,就是这么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