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说,我也没有反驳的理由,也就坐下拿起手边的筷子夹了一块冷掉的鸡肉放进嘴里。
这碟子蒸鸡已经完全冷掉了,汤和油凝固之后腻在一起。我刚夹起来就有些后悔,但也不好再放回去,只得硬着头皮放进嘴里勉强嚼了几下囫囵个咽下。
“皇后去城门了?”沈涤尘问。
我边称是边往嘴里送米饭,想要去掉鸡肉那股腻人的味道。
“怎么样?”不知道他指的是城门外的灾民,还是桌上的饭菜。
“嗯?”我放下碗筷望向他。
沈涤尘仍面无表情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好似这些凉了的菜和平日的没有区别。等到将食物咽下,他再次开口:“灾民的情况如何了?”
我将今日在城门楼上的所见据实以告。沈涤尘放下筷子,重重叹息一声。
他看我吃得不多,叫来陇客道:“把菜拿下去热一下再端上来吧。”
陇客一挥手,侍女们将桌上的菜尽数端走。
我亦放下手里的筷子,问:“陛下待要如何?”
“应该已经有人去别的郡县借粮了。”沈涤尘道。
我点点头:“我知道,张将军与我说了。可今年天气本就异常,其余郡县也无多少余粮。就算是陛下下旨让他们出让,也不一定能凑到多少。”
“我知道,”沈涤尘道,“近的借不到,就借远的。”
三岁的孩童都知道远水解不了近渴,我道:“陛下能等,灾民等不了。况且这天是越来越冷,恐怕还要冻死人的。”
沈涤尘看向我,那只真眼就跟琉璃瞳一样深不可测,没有一点温度:“依皇后之见,如何做最为妥当?”
“开城门放他们进来将无主的空房旧房收拾出来让他们居住,朝廷和世家开仓放粮。给他们生计。”一口气说完,我大惊。无意中我竟做了和兄长相同的决定。
沈涤尘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他拍了拍手,道:“好好好。”
我以为他是赞同我的说法,试探着问:“那陛下……?”
他起身,只留下一句“不是时候”就离开了。
菜热过之后又再被端上了桌,为首的人道:“陛下吩咐让皇后娘娘一定不要浪费。”
我让图南、鹅黄等人一起坐下吃。
桌上的菜虽说热过了,但我吃着仍如同嚼蜡,食不知味。
后来一连很多天,报上来的消息都不好。我想破脑袋,始终不明白沈涤尘说的不是时候到底是什么意思,究竟到了哪种地步才能算是“时候到了”?
阮言一向沈涤尘和我告假出了宫,临走的时候嘱咐我不要轻易做决定。
我问他这个时候出宫也离不开应京,他此时出去能做什么?
他只向我笑笑,神神秘秘地说:“山人自有妙计。”
两日之后,阮言一自宫外回来,且带回来一个还算不错的消息。
“起码七日,”阮言一喝了一口茶,因为喝得太急而险些呛到,“城外的灾民起码能有七日吃上饱饭。”这幅仪态与平日的他相去甚远,但我不仅不觉陌生,反而倍感亲切。
这确实算得上是连日以来听到的最好消息,我在惊喜之余不禁又疑惑他是从何处筹得的粮食。遂向他追问其来历。
阮言一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整了整衣衫,道:“阮家的商行遍布各地,应京的产业虽比不得别处,但在各行也算佼佼者。我好歹是阮氏的公子,从自家商行里调动些物资的能力还是有的。况且阮氏一动,其他与阮氏有合作的商户们自然不会作壁上观。”
我起身走到他跟前,唤了一句:“阮公子。”然后向他恭敬地行了一礼,道:“阮公子大义。我替灾民,百信,大郢,谢过阮公子,谢过阮氏相助。这一笔,大郢记得,李氏也记得。”
阮言一起身双手将我扶起:“皇后娘娘言重了,如此大礼我一介布衣如何受得?况且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
随后几天,去借粮的龙溪等人也陆续回来了。就如我所预料到的,愿意慷慨解囊的地方寥寥无几。多数都是看到朝廷的旨意,一边哭穷,一边挤出些陈米充数。带回来的粮食杯水车薪。
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然而,沈涤尘仍不愿开城门放灾民入城,仍在等那个契机。
看着粮食一日少过一日,城门口值守的兵士,城内巡逻的各家府兵,宫中各处加派的禁军确一日多过一日。
好不容易筹到的粮食终于还是被吃完,眼见着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城外的灾民为了求生,频繁与守城的士兵发生冲突。
第145章
因为关着城门,不仅是城外的灾民吃的少了,就是城内的百姓能吃的也越来越少。今日端到桌上的饭食早已经大不如前。多是些肉食,鲜少有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