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下喉咙里的腥甜与止不住地痒意,赵予安垂下眼帘藏起眼底翻涌不止的情绪:“骗子。”
哑了嗓子,满嘴的铁锈味,叫这短短两个字像极了临死者闭眼前不甘的喃语。
怎么能甘心?
一世病弱,自出生起就没有一个人肯将善意的视线停驻在他身上。
任由他在偌大又冰冷的牢笼里,在最亲近的母亲怨毒的目光下苟延残喘自生自灭,临死也不过是让人多看了两眼而已。
再睁眼时,有人伸手拉了他一把,叫他向生,几乎为他摒弃了所有的酸涩苦辣,只叫他尝从未尝过的甜。
也叫他看到长夜之后的黎明究竟有多叫人眷恋生的希望。
赵予安本以为这辈子是苦尽甘来,是上天看不得人间有人疾苦,这才叫人来拉了他一把。
赵予安哑着嗓子笑出声,四肢百骸都叫从心底里漫上来的绝望包裹的严严实实。
对于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来说,得而复失,失而又得的人生玩笑开到这种程度就足够惊心动魄了,只是他没想到人生意外十之八九。
上天原来从不会厚爱谁,只会嫌以往捉弄的手段不够残忍罢了。
世人都说人死前会看到走马灯,这一生最快乐,最难忘,以及最不甘的事都会从眼前浮现,是为了叫人在人世最后一次闭眼前好好回顾一生。
赵予安知道自己还不到时候,只是今日自从龙承殿出来之后,却总是不自觉想起赵元信以往待他种种。
昏暗充满潮湿又腐败气息的冷宫里朝他伸来的温软手掌,猎场高台坠落时接住他的有力的臂膀,胡闹贪玩时摔碎帝王印章时不轻不重的责骂。
以及将养子当亲子养了一十八年的气度以及平日里细微处的关怀,试问哪个帝王能对一个前朝皇室余孽之子做到赵元信这样。
像傅云一样看过当年那日起居注的人是少数,如若不然,大昭帝王瞒着朝臣,把一个前朝皇室余孽的孩子捧上新朝皇子殿下神坛的行径,怕是要被朝中不明缘由的老臣戳着脊梁骨骂昏聩。
可若是真叫人知道了,真敢指着大昭帝骂他的,怕是没有几个,更多的应该会像傅云一样,想方设法地,抹除掉他在大昭皇室中的皇子身份,逼着他与大昭断了联系。
更何况赵予安知道赵元信不会让事情到这一步,毕竟君王昏聩的责任哪怕只教赵予安一个人担下了,帝王的拥护者也会心有他想。
君臣君臣,天下为臣者多如繁星,可万人之上的君却只有一个。
昏聩的君王会被拉下帝王椅,连他赵予安都懂得的道理,身为大昭帝的赵元信又怎么会不知晓呢。
只能是故意为之罢了。
十四年前将他从淤泥里拉出捧上高位的大昭帝王不仅是他一个人的父亲,还是执掌所有世人生杀大权的帝王。
可这一十四年里,赵予安被心心念念的父亲捂住了眼睛,克制又放肆,以至于忽略了一个为帝者的本质。